芳 華 絕 代
全 職 高 手 同 人 衍 生
你是從畫上下來的,我們都是,我們為人之前都是在畫中。永恆是一幅無涯的壁畫,我們是其中的一抹顏色。
我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意義何在,希望至少有一點,為你的一生打個前站。
王朔《致女兒書》
瘋魔一時,是我罪名
芳華絕代 Unparalleled Beauty
(全職高手同人衍生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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執筆 / 隋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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封面 / JG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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配對 / 孫翔×劉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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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體 / 繁體中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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價格 / 230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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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典 / 含R18性愛描寫,採加購制,一份50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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攤位 / 嘉王朝02 因為我會嘸甘放你,為我目屎流
NOVEL
你想不想吻一吻,傾國傾城是我大名
一、
他住在街角那間雜貨舖的二樓,一塊搖搖欲墜的招牌後,四五六坪大,是專門給人刺青的。
他的手藝並不好,當年教管他的師傅在一場極端醜陋的爭執中離開了,走的時候帶走了一干徒弟,獨獨留下他一人,於是他繼承了那間店,繼承了一堆零件與機台,繼承了所有債務和無所不在的不甘。
每日醒來,晨光無盡,他會站在二樓的窗台望底下看,人群稀稀落落,卻沒有人願意抬起頭來,過去那些繁華似景如夢如幻,如今卻再也不會上門了。
關上窗,洗了抹布,他開始反覆擦拭針頭與線,將油膩膩的窗簾用鐵杈子杈在窗架上,把泛黃的雜誌和報紙用迴紋針別起來。
他坐在房間裡一張小鐵凳,聽收音機放著張國榮的歌,一遍又一遍,從天光漸露,到漆黑向晚,從吆喝聲不絕的年代,到寂靜慘然的二十一世紀,,從雜貨舖子開張,到收攤為止,他才把窗簾拉上,收起凳子,改坐在角落的吊床,吃稱不上晚餐的晚餐。
劉皓替茶壺添了點水、替煮熟的番薯剝了皮,換了一套乾淨的睡衣,躺在吊床上哼歌。他兜裡沒什麼大錢,今日能吃番薯,明日卻吃不起花生,租給他房子的老闆看他可憐,將店裡賣剩的瓜果雜糧都留給他,他假模假樣地道著謝,免不了一身顫慄。
其實他也想過換個工作,只是他二十八歲了,再眨個眼也就三十,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已經是半個殘廢,當初教他技藝的師傅回想起來剩下一道背影,青春和年老色衰都是一層度一層,劉皓翻了個身,感覺番薯哽在喉嚨裡,你若不隨時光沉淪,便隨時光成仁。
他想。
成不了仁、瘋不了魔,就只能等死了。
二、
孫翔是杭州空軍基地的特派兵,是從外地調派來支援本地的,司艦隊司令一職,他參軍的年紀很小,先從少年志願軍做到青年志願軍,如今升了准將,有一星。
基地的位置在筧橋一帶,倚西湖,鄰近運送煤炭的火車站,從火車站到蕭山得花上一整天,火車尚未開通前,幾乎沒什麼人要來。
劉皓問他刺青的目的是什麼,想刺哪種圖案,他答道為了趕潮流,想在背上刺一把戰矛。
劉皓和底下雜貨舖借了張摺疊桌子,擺在房間的正中央,把室內打掃個遍,洗了窗簾、擦了玻璃,還把書架上的老報紙和雜誌都換成地下淘來的流行書刊,有〈長河浪花〉、〈東方欲曉〉,和全套的〈莎士比亞〉,整個空間雖說不上一塵不染,但望起來素雅許多。
孫翔再訪時倒是有點驚訝,坐在那張桌子後頭,喝著假的龍井,也有一種愜意感。
大多時候他們相顧無言,只有腳下燒炭火的爐子劈啪作響。孫翔說他是頭次來杭州,沒認識什麼故人,也因為在鎮上待的時間並不算長,等這批實習結束就得走,希望師傅早點歸來。
劉皓替他溫了茶杯,添了一盞新的茶,期間一句多餘的話沒說。他曾託人去問位在余杭的同業,問候那幾些年沒聯絡的同門,可惜這年底的,沒人要接大活,都回老家去了,二月份才回的家門。
他望著孫翔,思考著如何多留對方幾日,歹說也得待到二月,不料對方先開口問了:「你不回鄉過年?二十多了,也就你這間店還做生意。」
「我在這兒過,」劉皓心想十幾年沒回家了,從沒認真想過這問題,「我十幾歲來杭州,定居了,就一直在兒生活。」
「一個人?」
儘管對於這種直白的問話有些感冒,過去來往的客人一般心高氣傲,從不與他們這種手藝人說話,每每開口,也都是些皮毛之事,又那時他只是幫著老師傅的忙,也不必與顧客虛與委蛇,自然輕鬆許多。
但這些年一路磕磕絆絆過來,劉皓倒也是深諳世事,只好應道:「沒成家立業,那是自然。」
孫翔隨意地哼了聲,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應。
三、
十三歲那年,劉皓離開了老家。
那時正是金屬器工藝蓬勃發展的時代,橫跨一整個二十世紀,西力東漸,外國勢力各據一方,他們為中國帶來無數侵入式的文化,對本土大陸產生了極大的衝擊,人們初次見到火車和汽車、發覺傳統火藥對抗不了新式大砲;他們興建了無數縱橫的鐵路,專門運送煤礦和己方物資,當蒸汽火車燃煤升起的濃煙包裹住中國沉睡了數千年的土地時,工業革命的大腳便一腳踩在了天子柔軟的心臟上。
他的老家位於鐵道邊,附近本是光禿禿的半山,經開發後成了烏漆墨黑的一片大坡,火車緩緩行駛其上,總噴發出能遮掩半壁江山的墨色;村子裡許多人因此染上肺炎,久病不癒,最後搬離山邊。
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認識了那個影響了他半生的人,一個大不了他多少歲的少年。
少年坐在滿是落塵的坡上抽菸,一條絲綢褲磨得花開,劉皓在上頭瞪他,心想村子裡那麼多人得肺病死了,你他媽還抽菸。他當時年紀挺小,也不管是否得罪人,上去搶了人家的菸就跑,那人愣了下,半天沒反應過來,直到掉落的火星燙破了指尖,才意識到是個小毛頭孩子,而人家已經躲在樹叢後面,只露出半顆 頭來,兩顆虎牙亮晃晃的,像坡里白雲。
那人朝劉皓招了招手,笑說:「你過來,沒事偷我菸幹嘛?」
劉皓不理他,把菸在捏得扁扁的,放在口袋,他看了抽菸的少年一眼,對方身襲白掛、肩披裘皮,胸前一串檀香鍊子搖搖晃晃,手腕和腳踝上都有一條紅繩編成的結,相接的部位綴了一顆翡翠。
看那樣子就知道,肯定是從城裡來的,城裡來的大戶都這麼穿;且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氣質,任憑他這種窮鄉僻壤的人學,也是一輩子都學不來的。
劉皓往後退了一步,小腿骨抖了抖,還沒轉身,對方吹了一聲口哨,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抓地聲,一條大狼狗忽然從旁邊竄了出來,一下子撲倒他,牠身上的土腥味和唾沫的臭氣百米之外就可以聞到,劉皓被逼得躺在地上,望著狼狗露出的牙齒,頓了下,旋即無法克制地開始啜泣。
那人嚇了一跳,走過去踢了狗一腳,把狗踢得在地上打圈兒撒嬌,他蹲在劉皓旁邊,用手去摸他亂得像鳥窩一樣的頭,說道:「別哭了,我都給踢開了。」
「走開!」
「哎呀、這麼兇!」
「我要告訴村長,把你趕出去!」
那人呵呵一笑,「是你們村長找我來的,」他從口袋摸出一根新菸,用寫著洋文的打火機點上,在漫漫煙霧中開口:「我叫葉修,你呢?」
劉皓瞪著那在地上打圈打累了,就開始呼呼大睡的狗,不情願地回答道:「……劉皓。」
四、
嚴冬壓境,躺在二樓那間屋子的角落,劉皓瞪著天花板,周遭的冷讓他意識到,自己其實壓根兒沒什麼知心之人,連角落裡一盆炭火都是為別人燃燒的。他搓著手,把薄被蓋在頭頂上,眼淚不爭氣地掉進草蓆的縫隙裡。
這幾年下來,他的生活一陳不變,一丁點進步也沒有,宛如一場無聊的鬧劇,他花錢買了無數回的票,當了好久的冤大頭。
第一次,他有了迫切回鄉的念頭,他懷念年邁的父母和那片煙塵漫漫的山丘,懷念在鐵道邊上度過的童年,懷念從小到大恬淡寂然的日子。
甚至懷念那些改變前的沉悶。
人類追求的東西在各個年齡層都不盡相同,在受了委屈和挫折後,有相當一部份的人會選擇放棄,只有剩下的那部份人,他們會懷抱理想繼續前進。劉皓不知道自己是屬於哪一邊的人,只是長久以來的壓力讓他裹足不前,他想,自己可能也不太適應。
未來的某一天,當他推開店舖的窗子,看著底下那堆雪人堆得雙頰紅通通、和一條老狗爭鋒相對的傢伙,他也曾想過,假如不發生那件事,自己說不定早就回了老家,在不大的庭院裡度過餘生,埋葬在杳無人煙的深山之中,作一個千百年孤寂的野鬼;但他會抱著一輩子的恨,失志與不得意,並綿延無數世代,直到再也沒有人記得他的名字。
於是他用手撥落窗台的雪花,落在那人帶著小帽子的頭頂上,他回過頭,朝自己揮了揮手,給了一個連太陽都為之失色的笑臉。
幸好有你,他想,幸好有你。